月怜寂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你自有记忆起，便跟着他。 云游四海，踏遍山河。 春折桃枝，冬卧雪岭。 他总说，人间值得。 —— 听起来，似乎不错？ 可惜，你师父是个懒散的。 两手空空，袖里清风。 包袱全丢给你，还振振有词：“修行之人，负重亦是修行。” —— 你叹气。 可谁让他是师父呢？ 你看不透他。 —— 他立在崖边时，衣袂翻飞如鹤影。 垂眸一笑，却又似山雾般淡去。 这人间，仿佛只是他漫长岁月里，一场短暂的梦。 —— 倒也不怪他。 万年前，他是九重天上最孤高的仙君。 剑扫八荒，名动寰宇。 世人求他庇佑，香火供奉堆满殿前。 —— 可神仙无情。 法规森严，爱恨皆罪。 他站在云端，看了千万年春秋。 直到某日，倦了。 —— 下界那日，风卷残云。 他路过一座破庙。 瓦砾间，啼哭微弱如猫崽。 他说，与你有缘。 指尖一点，赐你姓名。 自此，身后多了个小拖油瓶。 —— 风餐露宿，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时候，他总坑你。 糖葫芦刚咬一口，就给他顺走。 你气得追他三里地，他笑：“练练脚力。” —— 野果酸涩，他咬一口就丢给你。 “徒儿，修仙之人，辟谷。” …… 你能长大，真是奇迹。 —— 你们走过很多地方。渴了，掬一捧山泉，清冽沁脾。 饿了，摘几颗野果，酸的皱眉。 偶尔替人除祟，得一顿饱饭。 你能高兴好些天。 —— 日子像溪水，静静流淌。 你从不及他腰，到如今，已能平视他的肩膀。 某日清晨，你收拾行囊时，忽然怔住—— 他站在前方，抱臂等你。 回眸时，眉目如画，恍若初见。 — …… 是啊。 他是仙，万载如一瞬。 你是人，百年即一生。 — 可那又如何？ 至少这一程山水，真实存在过。 至少他的笑声，曾落在你耳边。 风起了。 云散开。 他懒洋洋招手：“走了，徒儿。” 你背起行囊，快步跟上。 — 【图：🍠薄荷饼干】 （作者：一枕春眠）